周末在特茹河边看风景,在岸边坐着,看人来人往的游客穿梭在河岸上,轮渡和帆船缓缓的从视线中来来去去。海鸥高声鸣叫着在头顶的蓝天白云间盘旋。在这繁华热闹的特茹河岸边,我却忽然想到我故乡那条河。
故乡的河不是很大,但有一个我至今都觉得很美丽的名字,叫做大沽河。大沽河在我童年以及少年时的记忆中,它甚至是我心中的浩瀚大海。
大沽河在故乡村子的最东头,而我的家却在村子的最西头。从我家到大沽河,要穿过整个村子,还有一片小树林,和一个果园,才能爬上高高的河坝。站在河坝上放眼望去,河水也算是浩渺无际,童年的我对河对岸充满了好奇,一直以为河对岸会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就像我站在村口看远处的田野,就以为是天尽头一样天真。
其实河水里河坝很远,大沽河有河床,有小坝,还有大坝。记忆里我只看到过水和小坝齐平,二坝的平地上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树和庄稼。甚至,在我读小学的时候二坝的平地上竟然修了一条蜿蜒的土路,马车和汽车都可以通行,只是沙土地的路面常常在一场大雨过后,便被压的面目全非。
我喜欢二坝上各种各样的树,春天里槐花儿放肆的一树一树的盛开着。风起时,数不清的槐花儿散落在水面上,被流水送到遥远的地方,连同那醉人的槐花香一起,醉了古河两岸的炊烟。
榆钱儿,桑葚,也是古河特产,时令到了的时候,一群有一群的乡亲们带着娃娃,挽着篓子,把一串又一串的笑声抖落在小树林里,那些欢乐随着河水飘远,热闹了古河两岸的家园。
夏天的傍晚还有爬满树的蝉龟儿。数不清的灯笼和手电,在夏天的夜晚汇聚在古河两岸,河面上繁星点点,那些突然的收获带来的喜悦和欢闹,也镌刻在古河两岸,那些无忧的岁月温暖着离开或依旧守望着的古河儿女,偶尔想起时,从前的美好,未曾改变。
想起故乡的河,自然而然的想起我裹了小脚的奶奶 。奶奶不识字,对各种流传下来的土方以及神鬼迷信都是怀着无比的虔诚,深信不疑。奶奶和大沽河联系起来的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每年的清明。故乡的清明春寒料峭,而几乎每一年都是在奶奶的监督下,直到清明早晨才可以换下笨重的棉衣棉裤。
我们兄妹吃过早饭,就在奶奶的带领下,撒着欢奔向大沽河。奶奶一直坚信,清明那一天吃到河里流动着的冰块,一生都不会牙痛。那时候的我对于吃冰块还是很喜欢的,至于会不会牙痛,孩提时候的我却并不关心。
其实带着孩子沿河岸寻找冰块的不止我们,还有别人家的奶奶,都是一群群的笑着闹着,被追在后面或者前面的奶奶们训斥着,清明时的河岸空前的热闹。
冰块,自然是很少见了,不过还是会有。有幸捞到一块冰,奶奶就会让我们每人都咬一口,然后要嘎嘣嘎嘣的嚼出脆脆的声响,奶奶一般情况下是不舍得吃冰的,她希望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一口好牙,而她自己,就那么安详的看着我们笑。那时候看着掉了一颗门牙的奶奶,心里说不出的感激和难过,心里总在想,奶奶的奶奶清明时肯定没有带她到河里捞冰,不然怎么奶奶的门牙会掉呢?我曾缠着奶奶问过她原由,还记得奶奶擦着眼角,有些伤感的说,因为她是个女孩啊,她的奶奶只带哥哥们去捞冰。奶奶说这话的时候,深深地叹气,阳光照在奶奶布满沧桑的面颊上,把那些经年的失落重新渲染,奶奶怔怔的站着,我仿佛看到奶奶眼里流淌着那些曾属于童年的忧伤……
坐在特茹河岸边,总忍不住会想到故乡,想到故乡的那条河。回忆在旧时光里兜兜转转,思念也总是随着故乡的节令蔓延生长。总想着柳树绿了,河水涨了,柳笛又可以林间悠扬了;总想着榆钱儿开了,槐花儿落了,鸣蝉又开始吱吱呀呀的唱歌了;总想着高粱红了,老玉米熟了,蛐蛐和蝈蝈又合力闹秋了;总想着青草枯了,树叶儿落了,寒风呼啸中沽河又开始结冰了。
走过无数的山山水水,却越来越怀念故乡那条河。总在患得患失中想着,盼着,一年又一年;思念也是,层层叠叠,绵延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