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被尘世遗忘的嬉皮士乐土
到达特里布万机场的时候是多云的雨后下午,人群缓慢的移动,空气里泛着潮湿的味道。在前往航站楼的通道里,看见一块标示写着:Nepal is the second richest country(尼泊尔是第二富有的国家)顿时惊呆了心想什么情况,视线往下挪,第二行写着in water resources after Brazil.(在淡水资源方面,仅次于巴西)。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的世界观没有在第一个瞬间就崩塌。从首都的机场就能略知一个国家的贫富状况,尽管有时会稍显片面,但两层楼的略破旧的航站楼还是让我马上意识到这个高山之国的经济落后。拿到背包的时候有点湿,并且外侧沾了些块状的泥土,心想请快速适应穷游的状况,务必克服一切洁癖。
独自出行的时候警觉性特别高,因为独行游客很容易成为各类目标。彼时的背包大约重12kg,外加一个35L左右的中等大小背包,候在机场外的出租司机们笃定我行动不便,咬定远高出市场价的700卢比(约40人民币)的价格不放,哎哟我这倔脾气就吃软不吃硬,愣是背着俩包爬上了绿色的本地巴士,被告知无法直达我要去的泰米尔区(背包客聚集地),中途要转车,耗时大约2小时。尽管语言不通,连说带比划还不是很清楚,我还是坚定的买了15卢比的巴士票拒绝向的士屈服。就这么颠簸着,一路看着加德满都的城市景色,这个国际化的大乡村,慢吞吞到了城中心。转车之后上车没座位,所以就一路在一车本地人的注目礼下站到了泰米尔附近的街区,一个会英语的本地人告诉我,该下车了。扑通蹦下车,自己瞬间被淹没在了加都的无尽黑夜里。路面坑坑洼洼,很多临街店面点着蜡烛,让我意识到貌似停电了,第一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第二没有地图和手电,一路两个多小时汽车,此时已近7点。钻进一家书店打听,勉强搞清楚了方位,就开始摸黑前行了,挂着两个大包,脚下忽深忽浅,腹中空空如野,第一天的体验可不算太好。
一直到街道纵横交错的泰米尔区,一路问下来,终于找到住地Madhuban Guest House之时,已是晚上8点。前台的小哥很热情,又是帮我扛行李又是嘘寒问暖。入住,跟家里报过平安,上街觅食,回来的时候看到了“停电时间表”贴在大厅的墙上——加都每天几乎停电6小时。然后第一天的收获是学会了当地语言的谢谢,Daniyabade!
尽管有所耳闻,在60年代,加德满都由于温和的气候,盛产大麻和包容的文化,成为了西方嬉皮士往东方旅行的终点站。但第二天就见识到这文化的传承还是有些惊喜,在市中心的杜巴广场上,十个欧洲人组成的萨克斯乐队正在酣畅的表演,领头的法国人顶着爆炸蓬蓬头,扛着巨型的金色萨克斯风,旁边的妹子携着小巧的簧管。整个表演露天开放,并且在后续的表演中蓬蓬头告诉大家明晚他们在加都的剧院有专场演出,现场所有人一起陷入欢乐的海洋。就连好几次呜呜经过的消防车和警车也无法影响大家的兴致,反而多了一种诙谐的效果。这个场景,让我有种嬉皮士们乘着吉普开赴加都,唱着ka-ka-Kathmandu的历史即视感。至今仍然感激那天的运气能碰上这个表演,情绪在加都的阳光下变得明媚。

杜巴广场——萨克斯乐队的露天表演

杜巴广场——喂鸽子的欧洲少年与尼泊尔少年
此后的两天,慢慢习惯了加都漫天飞扬的黄土,伴着蓝天和满天飞翔的鸽子,在红黑色调的神庙周围游走,不时在人车共道的崎岖道路上偶遇迎面而来的黄牛,还有杜巴广场上的猴子们。加都是个包容的城市,也是个国际化的大农村,这是我对它的定位。杜巴广场们,作为代表曾经王室和宗教的历史存在,仍旧用皇宫旧址,著名的湿婆神雕像和Kumari女神等现实的物与人勾勒着这个地方的过去与现在。人们在神庙前的台阶上休憩,聊天,恋爱,兜售纪念品,喂广场上的鸽子…这杜巴广场早已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或者成为了一个中心,亦是活动广场,亦是交易集市,仍是祭拜之地。较之于杜巴广场的文化传达,市区西北的烧尸庙则代表了现实中的印度教,火化之后的骨灰洒向恒河上游的支流,洗去罪孽重归自然,人故得以重生。
我从杜巴广场出发,借着一张简易的市区地图独自在加都暴走,沿路见了国家体育场的赛马训练和游行,人群不自觉的集中,欢乐在人群中弥漫开,步调慢下来,天空由蓝转黄,慢慢变暗,加都的天气常常上午放晴,午后多云直到下雨或者冰雹。所以在帕坦杜巴广场游荡的那天,遇到了Vinci和温温,一起在杜巴广场的一家餐馆躲冰雹躲了一个多小时,都是美好的妹子,工作间隙来尼泊尔欢度年假,能跟好朋友一起远行也是件愉快的事。钻进车里趁着雨势渐小回到了泰米尔区,我陪着将要回国的她们扫货,她们陪我去换去博卡拉的卢比和订车票,跟妹子逛街才唤起我砍价的属性。在此之前,我租了一辆车一天用来环游加都市区,仅仅把价格从38美金砍价到35美金,事实证明这是两个月中有关汽车的最大笔且最不划算的支出…

杜巴广场——情人
有关旅行,最喜欢的几个部分是遇见、迷失和发现。几乎在加都都发生了,Vinci和温温带我去了一家叫做OR2K的荧光餐厅,事实证明那是在加都最好的用餐体验,一进餐厅,衣服鞋子包全带上了荧光。尽管食物无法打到满分,但就着荧光和烛光,以及舒适的环境,分别的晚餐尤其的愉快。送完她们回旅馆后,在回自己旅馆的小路上迷路了,空无一人的暗黑街道看不到尽头,伴着不知何处传来的野狗叫声,略略觉得有点心慌。黑暗的加都让我看到了她的另一面,想起了攻略上提到的游客被抢的经历,心想一向福大命大的我倒不至于在这小阴沟翻船吧。但暗夜里停电的泰米尔区宛如一个巨大迷宫,我穿来穿去早已不知方向,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想起来小时候爸妈带我去丰都鬼城,在那个硕大的迷宫里迷路找不到爸妈被吓哭的经历,心里默默祈祷平安回到旅馆。其实寻路的过程也就大约20分钟,却让我觉得过了半个世纪,小巷中偶有三三两两聊天的当地人,我却怎么也不敢向他们问路,路遇凶相的野狗拦路,竟然只能默默退去。这一小段的迷失,让我感到无助,没有方向感,害怕黑暗。终于来回穿梭回到一条稍宽阔的主路上,见到一个执勤的警察,才问到了回去的方向。躺在床上,默默记下了这无助而忐忑的20分钟。
翌日就离开加都。在去往博卡拉的汽车上,隔着车窗看着朝阳下这个两层楼高度,节奏缓慢的有些破败的城市,坐落在喜马拉雅山脉南麓,与其它文明大陆远远隔开,也远离海洋与河流,仿佛就逐渐要被世界遗忘,幸运的是,世界给了她很多仿佛也逐渐要被世界遗忘的人来融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