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藏出藏的航班我乘过几十次。
机票最便宜的时候,加上燃油和机场建设费,总价不超过300元。
今天是我乘坐进藏航班最贵的一次,1420元,这还是除掉了各种保险和增值服务费。
对了,我进藏最便宜的机票是160元。那是1982年的夏天,我第一次进藏。
那是我擅自离队自作主张买的票,其他的军校毕业生都是从成都坐卡车,用了至少一周的时间颠簸到拉萨的。
所幸后来的一年,我工作努力,通信总站开恩,把我的机票报销了。
那一年,我的军饷比同级别内陆军官高一倍,大概100元多一点。
第一次进藏乘坐的飞机叫伊尔18,在空中的心情十分沮丧,根本没有看了窗外的记忆。
因为,我是被发配进藏的。
人生因为各种节点和拐点而曲曲折折,但不管是痛苦和快乐,因为现在还能回忆,这统统成为了幸福的体验。
当时邻座是一位营职的首长,他是军区政治部下属的文化站谢站长。他让我有时间去他的单位玩。
这就是西藏生涯的一个拐点。
虽然我是文革以后的第一批本科大学生,但也并没有逆转通信总站对以前工农兵大学生的安排流程。
下基层,到边防线路机务站去锻炼。
而此时,又一个节点出现。
军区通信枢纽站在拉萨城外一座大山后面的山沟里。
总站组织到拉萨开会,两个连队干部都各自乘卡车,回山里的路上,两个车的司机你追我赶,结果机务站翻车了,死了好几个官兵。
一时间,正常的战备值班青黄不接。
于是,我就没有下边防,而直接留在了机务站。
我学的300路大通路通信,在这里的12路通信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加上前不久炊事班高压锅事故还打死了两位战士,于是我就成了炊事班的勤杂工,除了摘菜还要喂猪。
劳作之余,我不耻下问机房技术,一周后,我就上岗带班了。
大山里有一个营,但没有一台电视机。
拉萨药王山上的西藏电视发射塔也就100瓦功率,七射八射,乱七八糟信号进到山沟,根本就不知道那个方向和角度的信号稍微强一点。
我下山到拉萨去找谢站长买电视机,然后自制八木天线,一帮官兵抗着天线在山沟里乱转,寻找信号最强的位置。
终于可以看到雪花电视了,虽然那个时候西藏电视台还是每天晚上播出,并且新闻联播都是前一天的。
那时候,我们机务站温室的菜还是郁郁葱葱。
那时候,我恨不得第二天就逃离西藏。
我也想到了走后门。
有了爸妈的老革命关系,一个星期天不值班,我用尼龙网兜装了一兜莴笋去看望军区司令员张贵荣。
张司令让勤务兵把菜拿到炊事班,然后跟军首长一起吃小灶伙食。
“我要出去。”我给张司令说。
“刚进来就想走,不行。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是刚进来。我好久走,你好久走。”他说。
张司令工作亡命,他先我离去,因公殉职在藏南边防线上。他是军史上第一位死在马背上的将军。
应该比我现在的年纪还小。
机务站一干就是两年,期间也做过两次糗事,打过女兵,那时太年轻,工作上的事情批评她,她当时估计也找不到怎么反驳,就骂我臭流氓,我就流氓了。
不过后来女兵也原谅我了,上级也没有处罚我。
工作积极,以至于领导就没有考虑我休假的事情,只是想我下到边防挂职锻炼,这样才能升职。
这时,西藏军区筹备电视中心,谢站长想到了我。
军区一指调令,我就改行做电视录像。
虽然在通信总站线路设备安装,我在青藏川藏线上开启了旅游模式,每天坐在解放牌卡车里颠簸100公里,放着我砖头放音机里的靡靡之音,那时她是我唯一的女神,其他女神,我遥想的是万里之外雅典娜女神。
进入电视中心后,我在西藏旅游的范围就更大了。
我乘直升机下边防,首长的教导记忆犹新。
“千万不要把摄像机掉下去了,好几万啊!。”
我当时后来一直想,你怎么不关心我会不会掉下去。
也是,我掉下去也就几百块钱的事。
1985年,我乘直升机往返林芝墨脱(背崩和县政府),我就给自己取了一个新名字,雅迦。
下面昨天拍的雪山的图片就是这个区域,靠南一点,就是鼎鼎大名的南迦巴瓦。
雅鲁藏布江一路向东流到林芝米林,然后就围绕南迦巴瓦向北再向东再向南流到墨脱,形成全世界的一个最大的拐弯,这个问号一样的拐弯,最短的距离不足100公里,但落差从4000米直降到800米以下。
大千世界,气象万千,如果用海拔作为标杆,我以为满意的人生就是在标杆上上下求索。
十月怀胎,如果定义海平面以下,那么我们的生命就始于海拔0。
那时我想到我的人生应该是一个直角三角形,我需要追求的是,饿不死的情形下,让勾(时间轴)尽可能短,让股(体验)尽可能高。
就像大拐弯给予人生的寓意。
南迦巴瓦峰7782米。想象人生要从海南的0海拔爬到这么高,绝大部分人在半路上早就归西了。
而我,起点就在墨脱,直接往上爬,短短的直线距离,可以吃到菠萝香蕉苹果梨子松茸雪莲花雪花,呵呵,还有每个层面不同的人文景观,最后把自己寄存在晶莹剔透的冰川里。
这就是雅迦名字的来历和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