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女儿们的信

　　（万一谁认出了我，请帮我保密。我想自己在心里对话，尽量久一点，直到我觉得这些可以交给女儿的那一刻。）

　　第一篇我就卡住了，我没有什么可供参考的人生经验和忠告，假如我的父辈给我人生忠告，我也未必听信。你们的路是你们在走，我确实不懂。

　　这里，既是写给你们，也是写给我自己。

　　【祈祷你们成为温和的人】
　　B、J，你们都是讨人喜欢的模样(至少现在，是明显的漂亮），不过我很担心你们的性格。尤其B，在家里经历过太多极端的争吵和打砸了，你从出生以来的9年里，每个星期至少要吵一次，每两个星期至少要打砸一次。你听过太多的嘶吼怒骂、丧失理智的打砸，于是你也开始展现极端的情绪，一触即发的怒气，竭尽全力的嘶吼。
　　我很担心你这样，我祈祷未来你不再这样，祈祷你成为温和的人。
　　凡人畏果，菩萨畏因。因在果就在，可这因我如何去？无论走任何一条路，对你，都是不圆满的选项，为何你就不能像其他孩子那样享有平静的一生？
　　仍然是我智慧不足，明明在风浪中，却仍求圆满。

　　绳不断才团团转。我因难舍你俩，所以犹豫万分，无法下决心离开。
　　我无法接受J从小的记忆的没有父亲，我在争取尽量久的陪伴你，直到不得已必须离开的时候。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刻，不知道将是什么理由和局面，迫使我必须与你分开。
　　B，这9年里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你也在越来越接近离开家、离开父母的年纪，我陪伴你度过了童年，对此我稍能释怀。

　　面对现实，我离不得不做出决定越来越近，明白圆满不可得，终要在满手全是下下签中，必须选择一根。
　　选哪一根？全都是下下签，哪一根是对你们稍好的那一根？

　　【我们的老家】
　　老家的祖宅，B去过，还和奶奶住过不短的时间。
　　我就在那里长大，幽深的古巷里，迷宫般的深宅中的一间。祠堂里是同姓家族，既是血缘宗亲，又明争暗斗。那个时候人气最足，家族人丁日盛，不曾有一个房间是空置的，人多的家庭更是热闹，各家做饭的方寸之地彼此交错。
　　J还没去过，将来再去，也再见不到祖宅，不久前新一轮的棚户改造，将这一片千年的痕迹彻底抹除。那个小县城，虽然晚了很多，但也开始了统一模式的改造，填湖拦河，推山建楼。

　　【上学】
　　J终于完全适应幼儿园了，今天早上和往日不同，出门没有一丝不情愿，还说想老师想同学。你原本显现出超前的成熟，若不曾家里极端环境的干扰，会令我更得意。
　　我初上幼儿园的情景，仍然清晰。那时候县城极小，幼儿园也是孩子们自己走去。我的幼儿园在小学里，校园热闹的得，在这丛林中我们是最弱小的势力，被大孩子欺负有时是心理恐惧，有时也是事实。混上两年就彻底野了，捣蛋闯祸越玩越凶。
　　相比之下，你们俩的幼儿园太平静太文明了。

　　【恋爱】
　　B也远未到明白恋爱的时候，现在男生甚至还能像几年前一样来牵你的手，你也不觉得有这样的行为异样。你妈妈说，后悔没多谈恋爱多经历男人，所以不幸，所以你得多谈恋爱，只要那人对你好、宠你。
　　我不认为要这样。
　　如果凭我的人生经验判断，你遇到的人有问题（比如极端、暴力，或有不良嗜好），我会严肃的告诉你风险，如果你执意要去尝试，我也只能任你去试。如果确实如你所愿，你乐享其中，那便好；若不是你所愿，甚至你受到伤害，我也会尽力维护你、接你回家。

　　【通宵】
　　这晚上我一刻也没有睡，有一点紧急的工作，处理了四小时。但更多还是精神上的折磨。一触即发之后那些没有人性的言语和随时打砸的恐惧，在侵蚀我。世上没有人能承受这些，而我又无力阻止它的发生，这令我绝望。

　　【黑暗的日子】
　　B，今天老师把你作业长期拖欠的问题邮件通知你妈妈。下面是我今天要和你说的，现在你无法理解，也许能看到的时候，是很久的未来，那一刻也许你能懂。

　　1. 你现在和同龄人一样贪玩，甚至在不应该玩的时候撒谎偷偷玩，偷偷看youtube视频，这肯定是不对的。我也因此责备你，也觉得应该惩罚你。但这个年纪就是这样，疫情期间在家上课的孩子更是如此，每个大人在这个年纪也是同样的贪玩和不服从。

　　2. 你不理会我的责备，不服从我的惩罚，我能接受，我清楚即使叛逆的孩子，不等于长大会成为坏人。你每天以撒谎应付我，甚至直言不要我监管，我可以放弃监管和催促。但你在这上学，你与学校和老师互相之间有责任，如果你连老师也欺骗，也不想让老师监管，那就不必在此上学。既然你确认想在这上学，就是承认老师与你互相的责任，所以我要求你书面确认老师列出的事件，并向她承诺你将如何弥补。你在短暂的抗拒之后，调整好了自己，准备执行。我这此感到欣慰，这个我们都刚遇到的人生课题，我们在理智的状态，用可行的方式让它转向好的方向。

　　3. 在我找你单独谈话时，你妈妈在自己的房间发来微信消息：
　　以后你每天出去跑步吧，不要在家天天念叨B了，
　　从明天开始如果这个家还要我继续待下去，B的事就听我安排。
　　我在做什么的时候请你不要插手，如果你能搞定，我就什么都不管,
　　所有的事都由你搞定，明天老师要开会你来搞定，他作业的事你来沟通。

　　4. 你妈妈冲进来介入，让状况又重演了以往的流程：她厉声的质问你，有多少作业没做，马上打开电脑检查，电脑为什么不充电，你每天在家都在干什么？紧接着是抓（自己）头捂脸崩溃哭诉，她每天多么辛苦多么拼命，因此她没法每天陪着你监督你上课，今天你这样，她没必要这么拼命，她没必要在这个家里。接下去是早已烂熟的流程和重复了无数遍步骤，命令我闭嘴立即出去。

　　5. 令我无法平静的是，当然也是重复了无数遍的步骤，她开始把怨气转向我，开始哭诉因为我在这，你才成为今天这样，我在不这的时候你从来没有如此，因为我每一天从起床到刷牙穿衣服都在唠叨，她专门编撰了一个术语：投射。

　　6. 在此，（未来的你看到了），我需要着重强调：你拖欠了很多作业，是和每个同龄孩子一样的贪玩天性，你对老师多次提醒和批评的漠视，这些都是你的错，并不是其他任何人的责任。你不能循着你妈妈的思维，将本属于自己的错，为了发泄痛快而强行牵扯到毫无关联的事上。你需要为自己的错承担责任，即认可这是自己的错，并承诺如何弥补。

　　7. 你的妈妈不止一次的，包括这次，当着你的面，用世间最恶心的话向我发泄，她甚至从不觉得那些话充满伤害污辱以及有失体面，比如她不想在这个家待着，她要去外面随便找一个男人，外面有，明天就能有。

　　8. 家庭塑造了我们，我们也在塑造孩子，当着孩子说这样的话，既反应了我们来自怎样的家庭，同样也将造就我们的孩子成为什么样的人。B，我为此很担心你，未来的你，在这种没有底线的泄愤话语系统笼罩下，会是怎样的人？

　　【永远不原谅】
　　只要遇到问题，你们的妈妈就会进入崩溃失控状态，当然第一个能用来当作泄愤解压出口的人就是我了。完全关联不上的理由，一定会被她牵扯上因果关系，在那一刻，她的发泄大于任何事情。我觉得很不公平，我觉得很委曲，我也会反击。
　　曾经，我也试过，在那一刻让步，既使和我毫无关联的事，我也先承认下来安抚她，结果仍然很糟糕，甚至更糟糕，这让她更加放肆撕打。
　　我从小没有被人真正殴打过，但在结婚的这9年里，经历了无数次的殴打。撕衣服，咬，用各种物品放肆的抽打，铁落地灯，瓷的玻璃的铁的各种杯子，铁链，书。还有刀。
　　并非只是比划，很多次都打在我的脸上手上脚上。有的伤至今数年仍有感觉和疤痕。

　　我也在问自己，我真正是坏人吗?真的是一个需要被殴打来惩罚的坏人吗？那么我坏在哪呢?到底我的哪种坏，令我要受此责罚？
　　我也在问，为何是我遇到如此的委曲和不公。她真的良心上能过得去吗？
　　只有一两次，（几乎也可以等于没有），她承认是她的错，但同样是夹杂在抱怨和自我开脱中，挨打也仍是我的错，是我活该。

　　【永远不原谅】
　　从前，现在，将来，我永远不原谅她。
　　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她心里一定是清清楚楚的。我永远不会原谅她。
　　我也为你们俩担心，无论早晚，我终要离开。
　　当我离开，当供她发泄的位置空缺，谁将填补上来，一定是她旁边，离她最近，在她发作之后，她仍安全的，那个人。

　　【又是一夜通宵】
　　我创业十几年，几乎没有因为工作而通宵。
　　打工的那些年，通宵很是频繁。一是能力不济，迟迟交付不出，二是单身青年初入职场普遍的困惑和苦闷。
　　今天又是一夜未睡，又像二十年前，坐着，写着，从万籁无声，到鸟鸣四起，窗外从漆黑渐渐发白。因为疫情，这一年多企业走走停停，收入渐少。有之前的积蓄，家里还未到柴米之忧。
　　没有足够的收入，自然成为我遭受指责和羞辱的最主要事由。
　　企业虽然在渐渐好转，不过我远在异乡，怕是难以长久管控。另外也想再辟新路。
　　我适应能力不好，之前创业，也是历经了多年不计回报的埋头深挖。
　　这次，我又如回到当年，不知头绪。
　　未来，是怎样？

　　【成长】
　　家里发生了非常不耻的事。B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对妹妹更爱护，妹妹冲你发脾气掐你，你也没那么计较了。以前很拖拉，该做的事叫很多遍也不动，甚至很叛逆的顶嘴拒绝。昨天开始突然就自觉了，我只叫一遍就答应了，也不和我顶嘴了。
　　但是你也变成压抑了，内向了，封闭了。那么不耻的事，令你感觉羞耻，感觉自卑，害怕外出，即使一个人，也要在家，看熟悉的书，看熟悉的视频，在这个时刻，你需要尽力填充内心驱赶伤心和不安。
　　我常和你说，运动会赶走消极的情绪，我会尽力带你出门跑步。
　　J也长大了，虽然2岁多，隐约感觉到发生了事情，自言自语说，妈妈不在家，妈妈不回来了。

　　【长大了】
　　B今天平复了一些，看上去仍有点精神不振。你开始面对不安的未来，开始慌张。仍然更爱护妹妹，容忍她的小脾气。
　　J幼儿园回来，如往常一样开心。最近洗澡，冲脸和屁屁不哭了，甚至主要是自己冲，爸爸只是帮忙。睡觉前还和我讲幼儿园发生的事：Alice流血了，这里这里，流血了，Angie打的，老师说她了。Alice是姐姐，Angie是妹妹。
　　我说，J真棒，会讲幼儿园发生的事了，明天上学我问问老师，是不是有这件事。

　　太爱你们了。强忍着这么大的屈辱，看到你们，实在不舍。

　　对了，放学时老师又夸J了，特别棒，今天上了5次厕所，都是自己去上的。
　　回家后也是自己去厕所，没有小凳子垫，就叫爸爸帮忙。
　　2岁多，自己上厕所，白天可以不穿尿不湿了。

　　B，J
　　我亲爱的女儿，原本这里明明是给你们的信，却变成了我倾诉的地方。原谅我现在的脆弱。所以这些，尽量在你们成年之后看到吧。
　　这次其实是给你们母亲的信，说的太直接，她肯定又要被激怒，我还没决定要发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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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女人，半夜出门通奸，为了自己快活抛弃孩子，这些无论古今中外在哪个国家，都是丧尽天良的，是要遭报应的。
　　你内心当然知道这样不好，为了摆脱这种愧疚，所以要对我进行抹黑丑化，你把与我共同生活形容得痛苦不堪，
　　最近为了通奸你又新编造了一个说法：5年前开始我们就不是夫妻了，5年没有夫妻生活了。
　　从前，你为了令自己心安都在不停编造各种说法。
　　事实是什么样，我不信你心里没数，我只能说，苍天在上，上帝会主持公道。

　　其实你何必呢。
　　现在的时代，任何人都可以单方提出终止婚姻，甚至都不用理由。
　　你向往美好的生活，你要去追求更美好的生活，这没有任何的错，我完全理解，绝不阻碍为难。
　　你轻松坦然的承认自己的选择缘于自己的喜好，有什么承担不了的压力？

　　这么多年的争吵打斗，实际上是：你很向往美好的生活，对家庭现状不满意，对丈夫不满意。
　　尤其出国后，在这个城市见识到了众多富裕的家庭，你对丈夫更是切齿的嫌弃。
　　我在最后期限才艰难决定留在这个城市，因为我的女儿不能从小没有父亲陪伴，
　　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此每天要遭受冷眼、成为出气筒。

　　尽管约定了晚上不能丢下孩子去通奸，共同照顾孩子保持父母的角色，这些其实慢慢都会推翻的。
　　你当然早晚要往前推进的，随着你和这个情夫（或者以后的）关系发展，你会愈加嫌弃丈夫的妨碍，甚至为了享受快乐不惜抛弃孩子。
　　当然你仍会以你惯用的方式：把事因推到我身上。
　　比如今晚凌晨我阻止了你与情夫见面。你居然厚颜无耻的对我说：“和你生活让我减寿十年。知道为什么最近这个月不和你吵架了？”

　　你向往新的人生，要和情夫共同生活，其实也不用拖延，我和孩子不应成为你做选择的负担，这也助你顺利在此定居。
　　不过认识20天就上床通奸的男人，当然不能把女儿带去与他共同生活，这个道理你当然明白。
　　另外，世俗社会当然会有舆论，这是无论怎么争辩都改变不了的事实，所以我单方面的认为，孩子们也不适合在这个城市生活，
　　若是舆论超出意料，哪怕离开这个国家，也避免不了对孩子的伤害。当然，若你认为你的选择对她俩无害，那对你就不是压力。

　　我带着孩子到附近成本更低的城市生活，我公司的收入在渐渐恢复，我应该还能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