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子欲孝而亲不在——回忆我的母亲
题记:妈妈离开我已经好几年了,我也哭了好几年,我觉得应该好好写一写母亲了,她走的时候我仔细听了听好像没有悼词,难道是因为我来得早没听到?现在想一想也许不愿意让我太伤心,入土之前就让我早点跟车回城了,好久以来我觉得应该好好纪念一下母亲了,虽然她是那么平凡、那么普通、那么微不足道,但是她在我心里永远那么那么的伟大、那么慈祥、那么善良、那么无私。
(一)我的妈妈高高的胖胖的,有一米六八,走的时候八十多了,她很善良很能吃苦很能干很坚强,妈妈从小生活富裕,十二岁的时候外公英年早逝,家道衰落,外婆是个小康家庭的小脚女人,从小没有出过门,外公走后,家里三个未成年的孩子妈妈最大,外婆除了卖地度日就整天哭,在妈妈的记忆里,耳畔此起彼伏外婆在堂屋的哭泣声,外婆的哭泣让妈妈在心里落下伤痕,她后来回忆说我外婆一哭她就头大,有什么事解决什么事哭什么?她暗暗发誓以后无论多么艰辛也不会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哭泣。
事实也是如此,在我们成长的岁月里,日子此起彼伏坎坎坷坷,有时候又疾风暴雨血雨腥风,可是每每母亲都默默的去承受,坚强的的承当,勇敢的去面对,仔细的思考对策,从来没有手足无措,在家里哭来哭去过,永远都是我们的主心骨,像脊梁一样在那里顽强的挺立着,从未服输、从未气馁、从不倒下、永远会对我们每一个孩子说:“有妈那,没事,别怕”,我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离别没有什么能打倒到母亲。
那时候外公去世之后,妈妈独自一人承担起来家里的苦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背起家里所有的苦难,织布纺棉日夜操劳,妈妈痛恨旧社会,那时候女人不允许去集市和看热闹的,妈妈乐观开朗,谁家娶媳妇妈妈和本家的女孩子们就被锁在家里,她们就扒在门缝里看,妈妈爱玩,还具有领袖才能,织布纺棉累了就招呼小姑娘们一起玩,为了便于聚集,妈妈就用泥捏了个小泥勺子,嘟嘟的吹几声,各家各户的小姑娘们都借口去厕所跑到外婆家,她们就一起玩纸牌,妈妈做事情有计划每天干多少活心里有数,所以外婆也不管,只是默默抽烟的看着她们。
妈妈很勤劳,织完布就让小舅舅去卖掉,小舅是一个很内向的孩子,只在集市上一蹲也不会谈价格,卖的比别人的都便宜,妈妈也不埋怨,就是少赚点,自己多干点就有了,那时候妈妈真渴望自己可以出门去做生意呀。所以妈妈一直感谢毛 说她解放了妇女,解放了中国,让大家过上了好日子。
那时候女孩子要裹小脚的,外婆是小脚的女人,一到阴天下雨脚就疼,有时候还要端着水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旧社会男人打架的时候基本抓住头发上的髻,一把就会把小脚的女人狠狠的摔在地上,嫁了生死就是他家的人了,所以外婆痛恨小脚,从小也不给妈妈裹脚,妈妈的性格又不受拘束,所以妈妈的大脚就恣意的疯长,到了大点了知道害羞了就偷偷自己裹上,第二天疼就在放开,后来干脆随它长了,有个邻居本家姑娘从小就兢兢业业的裹脚,妈妈就故意扒在门缝外面看她,听到动静就吓得她羞红了脸不敢缠脚了,结果前功尽弃,妈妈想起来就哈哈的笑着说终于找了个做伴的,经年后妈妈她们的大脚还真是福气了,我说那家的亲戚后来应该感激您了。
镇上的人都夸奖妈妈要强、能干,大热的天也跟着大人们去捡麦子,妈妈说自己没办法,上有大门不出二门不到只会抽烟哭泣的母亲,下有不谙世事要上学的弟妹们,唯有自己坚强,妈妈从小个子就高,她说早年家庭富裕的时候,早晨吃油条拿牛肉,到哪里都不要钱,外公是镇长,只记账就行,她自己也很调皮皮,背着我小姨去跳井玩,别人是自己跳来跳去的在井上很灵巧,妈妈舍不得放下妹妹,就背着妹妹一起跳,结果咕咚掉在井里,幸亏井里没水,又被拽上来。
妈妈很小的时候经历过小日本,听妈妈说镇上有个刚从东北来的人,油头粉面穿大马褂,被小日本给当街毙了,说他像共产党员,那时候兵荒马乱,一说小日本来了大家扔下东西就逃,有一次晚上大家又四处逃散,听说有个人被打死了,大人们嘱咐路上要格外小心别撞到,那人还躺在地上,妈妈腿长跑在第一名,在拐角的地方,黑乎乎的一下子正好跑到那个死人身边,看到那个死人在妈妈眼皮子底下,猛地站了起来直愣愣的盯着妈妈,真的呀,妈妈说他真的就在地上猛地站起来了呀,妈妈吓得差点没厥过去,尖叫着疯了一样的跑,后面的人跟上来,那个死人还躺在地上。但是妈妈却跟我说是真的呀,她说她真真切切的看到那个死人在她面前站起来了,我想也许妈妈被吓惊了脑子,也许是那个人的灵魂打个招呼,反正不就是个死人吗。但是妈妈说从此之后再也不敢走夜路了,我记得在老家我们家的大黄狗找不到了,妈妈的确拉着本家的哥哥帮她去找,她说晚上不敢走夜路。
旧式的婚姻大都是父母包办,我觉得妈妈是个很开明的人,这也是我佩服妈妈的地方,爸爸那时候在镇上驻军,恰遇豆蔻年华的妈妈,妈妈身高一米六八,扎着两个小辫子,水灵灵的,爸爸个子不是很高,但是非常匀称结实,身板笔直,眼睛大大的炯炯有神,鼻直口方标准的美男子,还是那时候正规的师范毕业生,在那样一个认识三百字就是干部的岁月了,爸爸是一个文武全才,英俊潇洒的中年男人,我觉得值得妈妈去爱,妈妈很有眼光,但是家里极力反对,因为爸爸年纪稍大一点,但是妈妈并没有妥协,每次回娘家都要晚上偷偷翻墙进去,因为怕人家笑话,找了大十几岁的爸爸,后来妈妈经常跟我们说,她从小就喜欢文化人,很羡慕能识文写字的先生,所以无论日子多么艰难都一定要供养我们读书。
爸爸前面有三个孩子,前妻在月子里走的,那时候医疗条件差,生孩子是女人过鬼门关,都说女人不生了才跟粮食一样收了,媒人告诉妈妈,爸爸有有“一对半”孩子她把一字拉得很长往后就含糊过去,妈妈听成了“一个”孩子,觉得也可以反正爸爸有工资养活的起,结婚后才傻了眼原来说的是”一对半“,最小的才一岁多,大点的也就三岁、五岁多。这是后来姨妈跟我说的,我听了笑的前仰后合,我问妈妈后悔吗?妈妈说不后悔,当年自己也没孩子,觉得孩子们也很可怜,就把她们视为己出。直到三十多岁有一次痛经痛的厉害找了个大夫,花了八角钱,抓了两服药吃了,竟然不痛了,还有了姐姐,从此之后又有了我们姊妹四个。妈妈说如果不拉扯前面的孩子,也许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妈妈很感恩,说我们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在我的记忆里妈妈的确很喜欢小孩,她这一生都在在照顾孩子,她说她最喜欢小孩,长大了不听话了,还会气人了,还是小孩子可爱,又听话,我觉得自己养一个孩子就养的浑身冒绿烟了,觉得妈妈真是爱心泛滥了。
爸爸妈妈的感情一直很好,虽然爸爸年龄大可是一直是妈妈悉心照顾爸爸,小时候我记忆最深的就是妈妈说:“千万别气着你爸爸他身体不好”爸爸的饭菜跟我们都不一样的,家里要分三等,最好的给爸爸,然后是孩子们,最后才是妈妈,比如鸡肉给爸爸吃,哥哥吃个鸡头,姐姐吃个鸡爪子,妈妈就只能吃咸菜了。在这样浮华的岁月了,想起以前妈妈跟我说的话,我觉得妈妈真是一个为爱奋不顾身的人,她说那时候地震,床摇晃的厉害,原本她可以跑出去,可是想一想床上的体弱的爸爸和孩子,她就舍不得出去,因为她的力量只能救起来一个人跑,但是爸爸怎么办,她说一家人死就一起死活就一起活,听天由命吧,但是有三个妇女跑得快,结果跑到门外正好被倒下墙砸到。
爸爸是个思想很单纯的纯正的马列主义共产党员,那时候反通敌海外关系,反到了爸爸,只因为开会时候爸爸脸色难看,因为奶奶刚去世,爸爸当然很伤心,就说爸爸心虚了,给抓了起来,那时候很多人劝妈妈离开爸爸,妈妈说爸爸是个好人,他没罪,他祖宗八代都是老农民,哪里有什么海外关系,就是老同志也不能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反目,何况是夫妻,所以妈妈天天扒着门缝看着爸爸,每天出来放风就放心他还活着,扒了半年,最后妈妈写明情况找人捎给爸爸,告诉他没事一定要坚强,正好红卫兵去家里翻东西把草稿子翻出来,领导仔细调查没事,就平反了,爸爸出来之后身体很虚弱,都吐血,医生说活不久了,只有八十多斤,妈妈就一点点给爸爸烤馒头片,增强胃功能,间隔两天炖只小鸡,增加营养,慢慢的把爸爸又调养好了。
妈妈原本一个字也不认识,就是跟爸爸结婚之后,有家属扫盲班,妈妈白天上班,晚上边纳鞋底做一大家子人的鞋边学习,五十多人考第一,妈妈说那时候放电影那么稀罕,妈妈都舍不得去看,躲到厕所里的灯底下去学习,并且学的都是繁体字,藏族的藏字,妈妈好不容易张嘴问问爸爸,爸爸边看报纸边抬头说了一个句“藏”,妈妈就一路上嘴里唠叨着zang (藏)zang (藏)爸爸的小通讯员看到妈妈在路上神叨叨的就开玩笑,猛地从门后面跳出来“啊”的一声,妈妈吓得一激灵,结果把叫什么忘记了,气的妈妈不住的埋怨他,回去问爸爸吧,又觉得不好意思,于是下决心自学,那时候是康熙字典,妈妈跟老师们学会了查字典就一马平川,短短半年的补习班就解散了,可是妈妈靠自学学会了成千上万的字,读了三国演义、红龙梦、水浒传等名著。老年的时候还唠叨搬家搬得找不到康熙字典了,要是有那本字典就好了,现在好多字都忘记了。
妈妈是个很豁达的人原本年轻的时候也有工作,结果国家困难的时候被爸爸带头下放掉,妈妈从来没有埋怨过,后来人家找回了退休因为年代久远,好多人不在世了,妈妈也没去找,提及往事她也没什么不开心。妈妈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在厂子里扛麻袋,跟男人一样干活年年标兵、先进工作者,熬糖技术第一是小组长,大会、小会表扬,这个我相信,凭妈妈的头脑和干劲干工作一定很棒。妈妈还会做生意,那时候她下班后,就一边抱着大姐一边在寒风里卖酒,贴补家用,那个年代做生意的少,老赚钱了,在艰难的的岁月里不至于挨饿,改善了生活,供养一大群孩子上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