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入狱三个月后,李新荣来探监,并郑重地向我提岀分手。尽管这已经是我早就料到的结局,我却还是骂了她一句,势力眼。随便你怎么说吧!李新荣回应道,你自己心里其实很清楚,我们俩分不分手,跟你坐不坐牢没关系。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选择。尊重个屁!我将手奋力挥,不耐烦地告诉她,行了,你可以滚了。我那时候心情很糟,尽管已经入狱三个月了,却还没能完全适应监狱的生活,李新荣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后来我想,我完全让糟糕的心情冲昏了头脑,当时表现得既没素质又没教养,完全不像个男人,其实自己完全可以表现得更绅士一些,甚至说一些祝福的话,因为事实确如李新荣所说的那样,我们分不分跟我坐不坐牢无关。
现在看来,跟李新荣成个家再有个孩子恐怕是不可能了,于是,我又想起了武芳洁,并觉得她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或许还好过李新荣。可是,想武芳洁还根本够不到成家养孩子的阶段,还只处在考虑两人有没有第二次见面的可能性阶段。我开始觉得自己有点花痴,有点神经质,想女人都想疯了,竟然会对只见一次面的武芳洁念念不忘。
在我看来方玲现在不仅是一个充满母性韵味的美丽少妇,更像是希腊女神雅典娜,在她身上有自然的神光笼罩。她现在正欣慰地注视着她女儿咂吸奶嘴儿,并完全陶醉于自己的这一杰作,显得那么慈爱和圣洁,早已忘却了周围的一切——包括她女儿的爹。
我的思想有点乱,总也不能集中,所以也没有意识到该说点什么,只是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眼前这母女俩,竟然也没有觉出尴尬来。后来还是方玲最先从沉醉中清醒过来,觉察出气氛有点尴尬,便问我:
“岀来多久了?”
“……还不到一个月。”
“李新荣还好吗?”
“……谁?……呃,不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分手了?”
“嗯,我入狱三个月的时候。”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没关系的,事情过去都快一年了。”
我冲方玲笑了笑,显出很轻松的样子。
尽管我已经努力了,但还是感觉到了自己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这是因为当时我的心里并不轻松的原故,而我心里的这份沉重,并非因为被方玲重提分手的事,而是因为我发现方玲对我的事情一无所知。一无所知是因为不关心,不关心是因为不感兴趣,不感兴趣是因为没感觉,我对她一往情深,她却对我没感觉,形同陌路,突然间意识到这个现实,心情自然轻松不了,脸上的表情也自然自然不了。方玲或许察觉到了我的不自然,但我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因为她是不可能知道我真实想法的,她最多会认为我不喜欢旧事重提。想到这里时,我已经开始原谅方玲了,既然自己的心思藏得这么深,又怎么好责怪别人当你是陌路呢?说简单一点这就叫自作多情,感觉受了伤那也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天怪不得人。方玲却竭力想把话题岔开,又问道: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无非就是找份工作努力赚钱,然后找个女人结婚生娃过日子。”
我说完自己先呵呵笑了。
方玲也笑了笑,然后便又开始关注着她女儿咂吸奶嘴儿,并不再没话找话说了。我也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虽然说得洒脱,却挫伤了方玲继续问话的积极性,使气氛又显出尴尬来。双方沉默了大概半分钟,我想,是时候该离开了,于是起身告辞。方玲劝我再坐一会儿。我说,不了。还有别的事要办。她就不再留我,一边继续抱着女儿喂奶,一边站起来送我,一直送到我下楼梯拐不见了,才把门”呯”地一声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