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逐外地人，今夕是何年？

　　

　　2017年7月14日《中国青年网》记者证实，北京市榆垡镇求贤村7月12日发出通知。通知内容如下：“根据上级的指示精神, 为完成外来居住人口零的指标，村党支部、全体党员、全体村民代表决定，对我村外来居住人口包括大棚、饭店、小吃部和各种服务店面及外来打工人员等，一律进行单月收费制，包括（卫生费、水费、治安费、电力设施费）。收费方法如下：大棚每人每月交2000元；门脸、饭店每年交5000元，每人交1000月；外来居住人口每人每月交2000元。此决定望外来居住人口大力支持，自觉遵守，凡不按此规定执行者，执行人员有权停止一切服务项目，并将当事人限期搬出本村。此决定定于2017年8月1日起正式执行。”

　　看到这样的通知，我忽然有种不知今年是何年的感觉。

　　当年是户口与介绍信的时代。中国人与户口完全绑定了，一个人只能在户口所在地工作生活，万一要是出门，就必须有当地政府或者单位开具的介绍信。否则的话，尽管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也会被当做盲流对待的。要知道，这盲流就意味着罪犯的嫌疑。甚至于，当年要是有人出门乞讨，也得有介绍信。而出不出具介绍信，那就是权力所在了。如此，也就有了“三年自然灾害”的特殊时期。全中国960万平方公里，“地大物博”，却出现了3千多万的不正常死亡。

　　接下来，就是改革开放了。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标志，就是对人口管制的松动。即就是所谓的户口与暂住证时代。发展经济没有丰富的劳动力资源不行，而隐形失业在土地上的农民成了“打工潮”的代表。正是因为有着廉价丰富的农民工资源，才使得中国成了制造业大国，也才有了中国经济的腾飞。当然了，非户口人员必须要有暂住证才能生活工作在城市。暂住证的实施，算是对中国人口管理的新尝试。

　　这种新尝试弊端丛生，特别是以大学生孙志刚之死为标志，充分暴露了暂住证管理制度的野蛮与落伍。

　　随后就进入到户口与经济手段的时代里。尽管取消了强制性的暂住证要求，但是实际上，也没有取缔，并且一直存在着。多年的“三农”政策，城市，尤其是大城市成了农村各种资源的“虹吸口”。城市的虹吸效应也让农民工离开了世世代代生活的农村，成了城市里的农民工。可以说，城市里的低端岗位，也包括工厂流水线上的工作，几乎都成了农民工的“栖身地”。

　　这个时代里最为典型的特征，就是每年农历春节的“民工潮”和“春运”。其实，包括北京上海深圳等所有的城市，在春节期间，街道上冷冷清清，餐馆零星开放，菜摊几乎消失，至于说很多基本服务岗位都已经暂停营业了。很显然，这大量的低端工作岗位或者低端服务行业充斥着来自农村的农民工，充斥着来自外地的人。

　　当然了，当一个城市外地人多了，就意味着城市里的资源紧张。中国现行的管理体制都是以户口为指标的，无论是教育资源的配备，还是医疗机构的设置，甚至于公共基础设施建设，都是“有计划”的按户籍人口通盘安排。如此以来，当城市“虹吸效应”发挥了作用，吸引了大量的外地人后，当地的公共资源就处于紧缺状态。于是，吐槽外地人成了很多城市当地人的时髦。尤其以北京和上海为最。

　　北京求贤村的“通知”就很典型的体现了当地对外地人的新管理措施。啥新措施呢？就是以“卫生费、水费、治安费、电力设施费”的名义搞单月收费制。其实，这个单月收费制实施以后，无非就是想达到“根据上级指示，完成外来人口零的指标”。单月收费的这四项内容，肯定是不合法的。而这样的收费之后，明显的就是驱逐外地人。毕竟，每个月凭空增加这么一笔开销，本来就是低收入的外地人，自然也只能选择离开了。

　　也许，这也算是进步吧。用经济手段，至少说明求贤村当地不敢明目张胆的使用“规定”或者“红头文件”之类的行政手段，来驱逐外地人。当然了，这样驱逐的主要是中低端就业岗位上的外地人。不过，对所有外地人来说，这笔单月的收费，被迫之下也只能选择用脚投票了。而没有了中低端岗位上的外地人，当地的中低端劳动力就缺乏，而提高中低端岗位工资的吸引力之后，就意味着当地的生活成本增加。驱逐了外地人之后，除当地生活便利程度受到影响外，生活成本的增加就意味着当地的商品和服务成本上升。相对而言，当地的商品与服务也就缺乏竞争优势，至少是价格优势。更何况，高端的外地人流失了，也是当地智力资源的损失。

　　携程的粱先生最近发文论述，马尔萨斯的人口理论已经过时了。人口资源是财富，是创新创造的重要基础。想当年，古巴将30万妓女、罪犯、精神病患者“驱逐”到美国，而这些古巴不要的人口，却建成了世界上最发达先进的城市之一迈阿密。落伍的管理理念中，人口是负担，而只有现代化的管理者，才会将人口当做财富。至于说，求贤村是落实上级的精神，是为了实现外来人口零的指标，这就更令人诧异了。诧异当地及其上级法盲不说，管理理念上咋就不能与时俱进呢？

　　不明白，人口是如此重要，尤其是“背乡离井”而来的外地人口，这是地区发展的重要劳动力资源，也是构成当地创新的重要人才基础，怎么就能驱逐呢？求贤村及其上级开倒车不说，就说近期国内武汉和西安等城市都纷纷放宽了人口的落户限制，而这无非就是想吸引人口资源。当人口增加了，不管是外地的农民工，还是外地的人才，都将会给当地发展和建设带来无法估量的效果。

　　求贤村及其上级要达到的外地人口为零的目标，很显然，就是目光极其短浅，只顾暂时的表面形象，将人口当成负担的法盲追求。当然了，这也与当下的管理体制匹配。要不是求贤村在首都区域，别说驱逐外地人了，就是如村庄名称所说“求贤”也未必会有人去。当这种驱逐外地人的单月收费制实施之后，假以时日，通货膨胀与萧条的经济将会让当地的这种错误措施充分展现。比如说，春节的萧条将会是当地的新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