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家就搬了,搬去西安西关机场边的军部农场一排宿舍里,每天读书要走上两三公里,营区里没有小伙伴,兄弟两个就像独自喝酒的人,自斟自饮。
那天,天空灰蒙蒙的,郊区西关机场旁边就是空军军部农场,有一片西红柿地,那里站立着一扇破落的土墙,满是虫眼的土墙根下,我脱下裤子,对着那个倔强的土坷垃撒了一泡尿,逐渐把那土坷垃打散开来,北方人管小鸡鸡叫“牛子”,我弹了弹小“牛子”,提上了裤子,满意的独自走开,那年我六岁,读一年级。
在 那个惬意的时刻,我偶然回想起那次在西关机场的路边走着,有个中年男人骑着个自行车突然从我的背后冲过来,把我撞倒在地,倒地时我觉得很自然,也没什么大碍,像没事似的。这男人想逃,后面追上来两个腰间束着解放腰带的解放军,一个抓住那个男人,一个抱起我,问我怎么样,我说我没事解放军叔叔,他放下我,两个解放军卸下腰带,用腰带狠狠的抽向那个男人,边抽边骂,你这个贼怂,偷了东西还跑啊,那个男人被抽得躺在地下嗷嗷叫,用力猛抽了几下踹上几脚被揍糊涂以后提起来押走了。腰带扣上有五星八一文字的那种钢扣,想想这些,还没抽到我身上都锥心的疼。
回到现实,不知不觉的走到西红柿地里,平时家里几乎没啥水果可以买,西红柿是我文盲时期吃得最多的水果,陕西的西红柿个头大,红红的,透亮的,那是部队营部食堂自己种植自己消化的,我用肉肉的小手摸摸,想起父亲经常下午把西红柿切成块块,然后撒上白糖拌一拌,晚上就可以吃,甜酸甜酸的,吃到最后那混合着西红柿籽的糖水我都会喝光,我比我哥少吃一块都是件很不顺心的事。
中国某些时期的人,常是饥饿起盗心,脑子里那一颗颗,那一块块,那甜丝丝,那酸溜溜,选好目标四周无人,我迅速的摘下一个大的揣到怀里跑回路边,用脏手擦擦往嘴巴里送去,用吃多糖的小黄牙大口的咬着,酸酸软软的很是爽口,吃到兴头上时放眼望去满是西红柿的地里,下定决心躺进地里去吃个饱,肆意的小脑瓜子里相当得意开心,用长大了以后的话说,就是贫农霸占了地主家的二姨太般满足。
擦嘴角的汁液时无意看到了远方几个军绿衣服解放军向我这里走过来了,被吓得魂飞魄散,扔下半个西红柿就跑,喘着粗气跑到那个土墙下蹲着,躲好合适的位置隐蔽好时,完了完了,突然想起那个撞我的中年男人,用解放皮带抽得嗷嗷叫的样子,这一定是抓我的,我本身就是个偷西红柿的贼,他们会把我绑起来用那种五星八一文字的钢扣皮带抽我,送到我那个丘八父亲那里会抽得更狠,此时我很想撒尿释放我心中的慌张,一眼望去,渐渐的发现开始我撒的那泡尿就在不远的地方还湿润着,慢慢的我就无力的倒了下去,躺在土坷垃堆上,我在想,可能面临的比死还难受,甚至可以让我死的日子就要来到了,我要活着,一定要活着,唯一的办法就是装死,如果他们来抓我的时候发现是个死人就会扔下不管的。
思想在做着无数个斗争,跑是绝对跑不掉了,只有把自己隐蔽起来,万一被发现,装死才是唯一的出路,慢慢的,看着仍是灰蒙蒙的天空我躺着睡着了……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我醒来时天色已晚,壮着胆子伸出土墙外发现一个人也没有, 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飞快的溜回家,母亲问我去哪里野去了,怎么衣服上这么多泥土,我只说我摔到麦子地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