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冷峻,像一个变了心的女人。寒星群烁,钩月影垂。
我又一次在一年中最冷的时节,行驶七百余公里,回山西晋城老家过年。眨眼树木葱茏,眨眼行驶在墨绿色麦子中央,眨眼山峦高耸,眨眼熟悉的红砖房子横亘在眼前。
到家寒夜已至,我站在院子中央,抬头看了一眼夜空。父亲和弟弟在厨房里做扯面,一股家的香味铺满这夜的院子;母亲坐在沙发上,看到我进门,眼睛中闪耀出转瞬即逝的泪光,然而一言未发。我叫了一声妈,她昂了一声,想站却没有站起来。我看到母亲头发新梳过,上身暗红色的袄子,下身黑色的裤子,脚上一双漆黑的皮鞋。我凑前摸了母亲的手,一点冷,一点热。我喊兜兜给奶奶问好。兜兜站在一步之遥,鞠个躬,说,奶奶好,祝奶奶身体健康!母亲脸上出现了笑容,却也一言未发。
房间门轻轻开启了一点,却是侄子胖胖,看到我的眼睛浏览过来,又躲回房间去了。我推开房门,他正襟危坐在桌子前,手上拿了一本书,后脑勺的窝窝一张一翕。
我于是又喊兜兜,让他来和胖胖哥哥一起玩耍。二人同处一室,一时无话。我又要带兜兜去厨房,给爷爷和叔叔问好,兜兜不动,看着胖胖手里的书,胖胖看了一眼兜兜。
我只身来到厨房,父亲正在和面,面团显现出光滑的气势来,弟弟则拿着筷子,炉子上的锅突突突冒着热气。
父亲声音大大的,说:一路都顺利吧?
我说:还挺顺利的,路上没有多少人。
父亲说:咱们吃扯面吧。
我说:好。
父亲催促弟弟说:你看看臊子有没有味,我看你刚刚没有放盐。
弟弟说:最后放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