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六)
春天的故事
一九九二年,那是一个春天,有一个女孩被同桌的作业本搞懵了圈……
二十九年后的现在,准备睡午觉的我不知道为什么,闭着眼睛脑海里如电影般回放着那天的情景。多久没记起他了?今天这是怎么了?好像我并不清楚,但事实就是,躺在床上半小时,全是和他相处短短几个月的点点滴滴。
我是作为插班生到他们班的,因为小舅舅认为我原来的班级纪律太差这个班由他教语文而且我表哥也在这里可以管住我。起初我的座位被安排在倒数第二排,我表哥的正前方,稍开一个小差就会被敲桌子的十级危险地带。忍了不到一周,找了个看不清楚黑板的借口,逃到了第一排的左手边靠走道的位子。大概又过一周,同桌的小男孩被我逼得几乎每堂课都在陪我聊天,被各科老师集体投诉,于是,大高个的他被调到第一排最边边的位置和我做同桌。
后来据他自己说,大概有两天我忍着完全不和他讲话,到第三天就原形毕露,上下课按住他肩膀不让站起来,理由是他比我高太多。他盯着老师们尴尬无奈地笑,老师们撇我们一下摇着头宠溺地笑,我则是一脸得意地坏笑。他开始默默地帮我打开水、擦凳子、削铅笔,把削下的铅笔皮粘成一朵朵花偷偷放进我文具盒里……
一个中午,班里很安静,我盯着面前摊开的课本昏昏欲睡。朦胧间一只硕大的豆虫赫然出现在我眼前,扭动着它肥胖的身躯。自然是吓了一大跳,也自然地大叫着靠向旁边的怀抱,没想到他更加自然地揽我入怀,摸着我的头说,不怕,我在呢。
恶作剧的小男生后面受到了表哥和他的双重重罚,说是第一次看到一向温润的他发那么大的火。我倒没所谓,还是一样大喇喇地和他们玩笑吵闹,课间结束,回到座位接过他递上的手绢和水瓶擦汗喝水。
后来就是那个春末的早上,他满脸倦容地塞给我一本作业本,32开那种。于是我用一个早操的时间认真仔细地读完了他写在作业本上的18页情书。然后,陷在兴奋、激动、沾沾自喜又有些些幸福中的我做出了一个至今懊悔不已的事情——把那本作业还给了他!
和他的故事在毕业考试中戛然而止。他的学校朝北,我的向南,没有留地址,更没有电话。被动型的我永远不会去找他,因为他一定可以找到我,如果他想。(55555)可是我会想起那写在作业本上的情书,会想起他温暖的手触摸着我的头发,会想起当时150的我趴进他胸膛的安全感,想起他满目温情的笑、低低的责怪、不经意地抚着我的背、勾一下我的鼻子……也曾设想种种和他重逢的可能,会不会在某一辆列车上、一次南北跨省的会议中、一个国际化的酒店里……更在网上搜过他的名字,跳出来河北某地同名的人涉嫌刑事案件心会一下子揪起来的痛……
我的一九九二年,和祖国的一九九二年一样值得纪念。